導讀
2024年全球經濟超過預期，但仍處于中低速運行。2025年，特朗普政府上臺后的美國經濟政策、多邊機制的邊緣化、供應鏈格局的變化、人工智能技術的影響，以及非經濟風險將對世界經濟產生影響，值得特別關注。中國的外部環(huán)境面臨較大風險和不確定性，必須科學研判，堅定信心做好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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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張宇燕
中國社會科學院國家全球戰(zhàn)略智庫理事長
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
2024年世界經濟增長表現超出預期，但仍然處于3%-3.5%這一中低速軌道上。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 (IMF) 2024年10月發(fā)布的《世界經濟展望》報告，全球經濟增長僅從2023年的3.3%微降至3.2%，其中發(fā)達經濟體增長1.8%，美國為2.8%；新興市場和發(fā)展中經濟體增長4.2%，中國為4.8%。這一超預期結果顯示出世界經濟，特別是發(fā)達經濟體的韌性，也表明美國和歐洲從一定意義上講實現了經濟“軟著陸”。
國際貿易的逐步復蘇可以說與經濟增長表現互為因果。據世界貿易組織 (WTO) 2024年10月發(fā)布的《全球貿易展望與統(tǒng)計》預測，2024年全球貨物貿易量增長2.7%，可謂一掃2023年-1.1%的陰霾。2024年10月，測度全球運輸市場價格的德魯里世界集裝箱指數較2023年同期上升了131%。市場需求增加導致的運力緊張推動了集裝箱價格的上漲，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貨物貿易穩(wěn)步復蘇的現實。
目前看，以下幾個值得關注的問題將會對2025年的全球經濟產生影響。
1
特朗普政府上臺后美國的經濟政策
美國當選總統(tǒng)特朗普已經宣布將對來自兩位鄰居加拿大和墨西哥的進口產品加征25%的關稅。盡管特朗普政府加征關稅名單還將進一步擴展到美國的盟國和伙伴國，但當今占全球總產出40%以上的兩個最大經濟體美中經貿關系加速惡化趨勢，則被視為對世界經濟的嚴重威脅。已被提名擔任貿易談判代表的格里爾曾公開表示，“中國宣稱的雄心和觀察到的行動是對美國的跨世代挑戰(zhàn)”。特朗普已經宣布將對所有從中國進口的商品加征10%的關稅，在競選期間他曾提出加征60%的關稅。這些政策不僅對中國，也必將對全球產生深遠影響。
據摩根大通《美中貿易戰(zhàn)對亞洲意味著什么》報告，在其它條件不變的情況下，如果美國對中國進口商品征收60%關稅，2025年中國經濟增長率可能因對美出口大幅下降而減少近2個百分點，同時還可能打擊商業(yè)信心和投資，并進而影響到消費，還必然會引起中國政府的政策回應。作為當今世界頭號強國的美國，隨著“特朗普新政”的實施，其國際外部性不可小覷。
圖片來源：新華社
2
逐漸被邊緣化的WTO等多邊機制
盡管WTO部長級會議在邊際上取得了一些進展，但實際上它正逐漸被主要發(fā)達經濟體所忽視。典型的例子就是美國拋開WTO直接對中國電動汽車加征關稅，加拿大亦步其后塵，歐盟也在就征稅問題與中國談判。2024年12月11日發(fā)布的《總干事年度全球貿易發(fā)展報告》顯示，WTO保障自由貿易的能力每況愈下：WTO成員在2023年10月中旬至2024年10月中旬期間采取的單邊貿易限制措施覆蓋面急劇擴大，所涉及的貿易額估計為8877億美元，比前一年同期多出5506億美元。此外，特朗普早在其第一任期內就曾揚言退出WTO，他的再次當選讓美國“拋棄WTO”的言論又此起彼伏。
對國際貿易體系的悲觀預期并非國際多邊體系式微進程中的孤立事件。2024年11月18日至20日短短三天內，在聯(lián)合國安理會就有兩項重要的停火決議草案分別被兩個常任理事國否決。所有這些都被認為是一個日益明顯的現實縮影，揭示出那些旨在調節(jié)國際關系和促進協(xié)調行動的全球治理出現了“短路”。雖然不久前召開的G20里約峰會和聯(lián)合國氣候變化大會 (COP29) 達成了一些共識，表明多邊主義并未消亡，但其影響范圍正在縮小，約束力也在下降，在關鍵經濟和政治領域處于某種程度的癱瘓狀態(tài)，而在其尚能維持的領域也只發(fā)揮著十分有限的作用。
3
全球供應鏈從鏈式向集群化結構轉變
IMF曾發(fā)表《歧視性區(qū)域主義的興起》報告，指出美歐等主要經濟體紛紛建立區(qū)域貿易協(xié)定網絡，推動區(qū)域經濟一體化，區(qū)域貿易協(xié)定數量從1990年的近50項增加到了2023年的350多項。旨在推進市場一體化的深度區(qū)域貿易協(xié)定理應受到歡迎和鼓勵，但如果沒有多邊主義支撐，區(qū)域主義將更易受到去一體化的影響，區(qū)域貿易協(xié)定也很容易受到削弱，變得更具有歧視性，并逐步轉化為保護主義壁壘，尤其是在大國博弈日趨加劇的時期。由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等機構編制的“世界開放度指數”連續(xù)三年下降，已經顯示出一些發(fā)達經濟體近些年來不斷強化“近岸”“在岸”“回岸”等重構供應鏈政策對開放型世界經濟造成的傷害。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4
人工智能 (AI) 對經濟影響深刻而廣泛
AI讓生活更輕松，并有望通過提高整體生產率來使未來十年全球產出增長7%。但與此同時，AI對就業(yè)市場的影響在2024年已開始顯現，未來幾年這種影響還將愈發(fā)顯著，既表現在它對中低技能勞動力的替代上，也涉及某些高技能人員的就業(yè)結構。隨著人均壽命和健康水平的顯著提升，再加上AI和智能機器人的普遍使用，日趨嚴重的高技能勞動短缺、少子老齡化加速以及與之密切相關的養(yǎng)老保險和醫(yī)療保險的財政可持續(xù)性等問題，均值得人們深思。
5
經濟風險的“非經濟化”
廣義的非經濟因素對狹義的世界經濟施加的影響愈發(fā)具有決定性。世界經濟論壇發(fā)布的《2024年全球風險報告》依據對人類的潛在影響程度對全球風險進行了排序。在未來兩年全球面臨的十大風險中，除了排位分別為6、7、9的經濟機會匱乏、通貨膨脹、經濟下行三項外，其余的風險均為非經濟風險，分別為信息失真、極端天氣、社會極化、網絡安全問題、國家間武裝沖突、非自愿移民和環(huán)境污染。而在未來十年，上述三項經濟風險更是全部被非經濟風險所替代，新入選“風險榜”的項目為地球系統(tǒng)關鍵性變化、生物多樣性損失和生態(tài)系統(tǒng)崩潰、自然資源匱乏和人工智能技術負面后果。
拜登政府2022年10月發(fā)布的《國家安全戰(zhàn)略》開宗明義，認定目前世界正處于大國地緣政治競爭決定性十年的初期。鑒于特朗普政府沿襲前任對國際局勢認知的可能性甚大，故對未來十年世界和平局勢的判斷不應過于樂觀。
未來幾年世界經濟仍將維持在3%左右的中低速增長軌道之內，2025年亦不例外，同時也不能完全排除因極端事件爆發(fā)導致全球經濟失速的可能性。就中國的外部環(huán)境而言，風險與不確定性均較高，尤其是美國負向對華政策出臺與實施將會產生一定作用。對此我們需要科學研判，既不低估也不高估外部環(huán)境可能帶來的影響，堅定信心做好自己的事。
圖片來源：中國日報
本文原文發(fā)表在中國日報國際版，原標題為 "In need of a silver lining"
出品：中國日報中國觀察智庫
責編：宋平 劉夏
編輯：張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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