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為何要把《義勇軍進行曲》翻譯成藏文？

格桑澤仁拿起翻譯的藏文版《義勇軍進行曲》最后的定稿，沖了出去。他要找更多的人學唱，要找報刊發表，在廣大藏族群眾中傳唱，團結更多的人投入抗日救亡運動。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夕，最早建議用《義勇軍進行曲》作為國歌的是周恩來。大家對于將《義勇軍進行曲》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沒有太大意見，但也有一部分代表和應征稿作者認為，應當修改歌詞中的“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一句。最后周恩來發言：“我們前面還有著帝國主義敵人，我們建設越進展，帝國主義將越加嫉恨我們、破壞我們、進攻我們，你能說，我們就不危險了嗎？我看還不如留下這句話，經常保持警惕的好！”毛澤東表示贊同。

《義勇軍進行曲》原為上海電通公司1935年拍攝的故事影片《風云兒女》的主題歌，由田漢作詞，聶耳作曲。這部影片講述了20世紀30年代初期，以詩人辛白華為代表的中國知識分子，為拯救祖國，投筆從戎，奔赴抗日前線，英勇殺敵的故事。這首歌在影片的首尾兩次出現，給觀眾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1937年7月7日，盧溝橋的炮聲震醒了無數中國人，中華民族處于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全民抗戰勢在必行。因此，《義勇軍進行曲》很快成為中國各族人民反抗日本侵略者的高昂戰歌。

藏語版的《義勇軍進行曲》是1938年由藏傳佛教高僧法尊與藏族知識分子格桑澤仁共同翻譯的，這其中同樣有一段不能忘卻的往事。

▲漢藏雙語版《義勇軍進行曲》詞曲譜，田漢作詞，聶耳作曲，法尊、格桑澤仁合譯。（喜饒尼瑪 供圖）

全面抗戰爆發后，全中國都沸騰了。從中央到地方，從學界到政界，從政府官員到普通民眾，大家都認識到個人、各民族的利益和前途與整個中華民族的利益和前途息息相關。當時在西藏，既有積極主張抗日的國共兩黨人士，也有九世班禪、格桑澤仁等為抗戰事業積極奔走的著名僧俗人物，還有直接參加抗戰的藏族戰士。西藏人民與全國各族同胞一起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為抗日戰爭的勝利作出了貢獻，生動詮釋了抗日戰爭是中華民族全民族反侵略的正義戰爭。在血與火的抗爭中，藏族人民強化了對中華民族和祖國的認同。

1938年，在國民政府蒙藏委員會工作的巴塘藏族人格桑澤仁，深切地感受到在全民抗戰的背景下，必須充分發動各民族人民共同參與抗戰，尤其是自己的家鄉父老。而此時，《義勇軍進行曲》是最有號召力、最有凝聚力的歌曲。如果把它翻譯出來，讓藏族人民也行動起來，唱著這首歌，支援抗戰，走向前線，該有多好呀！可是，要把這首歌的意思準確無誤地表達出來，非得有藏漢語兼通的人才不可。他想到了前幾天才見過的藏漢語流暢的法尊大師。沒有一點兒耽擱，他毫不猶豫地找到了大師，談了自己的想法。愛國愛教的法尊大師聽后頗有同感，認為此事功德無量，并希望格桑澤仁跟他一起翻譯。

于是，兩人立即開始翻譯。雖然他們對藏漢文都比較熟悉，但要將藏語詞匯和歌曲曲調完美地結合起來也不容易，尤其是還要通俗易懂、表達準確。他們再三琢磨，反復推敲，通宵達旦，終于定稿。“可以了，很流暢！”格桑澤仁拿起最后的定稿，沖了出去。他要找更多的人學唱，要找報刊發表，在廣大藏族群眾中傳唱，團結更多的人投入抗日救亡運動。

幾天后，藏語版《義勇軍進行曲》開始在內地就學的藏族學生中流傳，通過他們的影響和報刊的發表，歌曲傳唱到藏族聚居區的學校。1939年，著名社會活動家劉曼卿在拉薩專訪三大寺代表，走訪上層貴族，還到蒙藏委員會駐藏辦事處調研，宣傳民族團結、抗日救國。她還教大家唱藏文版的《義勇軍進行曲》，激勵藏族同胞與全國各族人民團結一致、共同抗日。

▲北京盧溝橋遺址。（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今天看來，這首歌的翻譯還有一些可以商榷的地方，但瑕不掩瑜。藏語版《義勇軍進行曲》的出現，充分說明在這場決定中華民族生死存亡的反侵略戰爭中，包括藏族民眾在內的中國各族各界同仇敵愾，共赴國難，一致御侮，彰顯出中華民族的強大凝聚力和偉大的愛國主義精神。

（本文刊發于《中國民族報》2023年6月30日08版，作者：喜饒尼瑪，中央民族大學教授，中國民族史學會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