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 杭州6月9日電 題：營救“杜立特”：為什么44個美軍飛行員簽名“多謝”？
作者 嚴格 林波
浙江省衢州市檔案館珍藏的一塊銅牌上有44個美軍飛行員的簽名，還有中文“多謝”兩字。他們，是要感謝誰呢？
這是一段塵封已久的歷史。
浙江省衢州市檔案館珍藏的“多謝”銅牌。(浙江省檔案館供圖)
“浙江衢州有一個杜立特行動紀念館，當年獲救的美國軍人的后代經常來到這里，向見義勇為的中國人民表達敬意。我相信，血與火鑄造的中美兩國人民友誼一定能夠代代相傳。”2023年11月15日，習近平主席在美國舊金山出席美國友好團體聯合歡迎宴會發表演講時，專門講到了這段中國軍民在抗戰時期奮勇救助美國飛行員、獲救美國軍人后代回訪衢州杜立特行動紀念館的故事。
近日，在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之際，記者參加浙江省檔案館組織的“我在檔案現場解密檔案故事”活動，再一次走進衢州江山、臺州臨海、杭州臨安等地，感受那一段血與火鑄造的中美兩國人民友誼。
杜立特行動：中美軍民結緣
1942年4月18日，為報復日軍偷襲珍珠港，美軍杜立特中校奉命率領16架B-25轟炸機，轟炸日本東京、名古屋等城市，史稱“杜立特行動”。
完成轟炸任務后，由于種種原因，轟炸機隊沒有按原計劃降落在浙江衢州機場，15架飛機75名飛行員在浙江、安徽、江西等省境內迫降或棄機跳傘。75人中，3人犧牲，8人被日軍俘虜，64人被中國軍民援救。
據檔案記載，有43人降落在浙江境內，其中37名因得到浙江軍民的救助而脫險。
在江山市檔案館，有一份檔案這樣寫著——“于四月十九日尋護飛行員一人”。上面所記載的是江山村民廖詩元(原)等人營救“杜立特行動”美軍飛行員的故事。
山道十八彎，記者來到江山市張村鄉龍頭店村，爬了大概十分鐘山，來到3號轟炸機領航員查爾斯·奧祖克的降落點。1942年4月18日深夜，他在降落時左小腿被尖銳的巖脊劃開一道口子，第二天被當地村民發現，將他攙扶下山并送至保長廖詩原家中。
2024年4月17日，在浙江衢州江山市廖家老宅，查爾斯·奧祖克的女兒蘇珊·奧祖克(左)與營救其父的村民廖詩原之子廖明發親切合影。董易鑫 攝
“小南坑口3號”的夯土房是廖詩原家。老屋里依舊擺放著那些古老的家具，其中包括奧祖克曾休養的床。83年前，奧祖克在這里休養約4天。
村民騰出家里的房間讓他住，在幫他清洗傷口后，還拿出家里最好的食物給他吃。后來，廖詩原等人用竹竿和竹躺椅扎成一頂轎子，抬著他走了30多里山路，護送他平安轉移。
記者當天遇見了廖詩原的孫子，他拿出一枚塑封的美元硬幣。這是當年奧祖克贈給廖家的紀念物，也是他們的“傳家寶”。
2023年，當地政府對老宅進行修繕，奧祖克之女蘇珊·奧祖克也捐贈了1.5萬美元翻新這幢其父親在戰火中棲身過的家。2024年4月17日上午，蘇珊·奧祖克再次來到這里。“我的父親當年在這里獲救，還吃了一碗雞蛋面，他生前常常提起這碗面。”她當時激動地說，“今天，我也在這里吃上了這碗雞蛋面。”
感恩救助：銘記中國恩情
7號機機長泰德·勞森降落在浙江臺州三門海灘，左腿不幸受傷。在臨海恩澤醫院救治期間，因傷勢惡化，高燒不退。恩澤醫院外科醫生陳慎言與15號機上的軍醫華特合作，為勞森成功施行了左下肢截肢手術。
勞森回國后撰寫了《東京上空三十秒》一書，他說，“救援站的負責人晚上來了，讓我大為振奮。我告訴他，在國內的時候，我經常看見街角和電影院有人為中國救援會募捐。我好多次只是從募捐箱旁邊經過，偶爾捐上一兩角，還覺得自己已經非常慷慨。我對他說，我覺得真是過意不去，心里直想哭。也許我確實哭了。”
1994年，美國訪問團來臨海，贈送當年營救者用轟炸機隊的飛機殘骸制成的獎章和訪問團團章。(浙江省檔案館供圖)
走進綠樹成蔭、環境清幽的恩澤醫院舊址，站在這座中西合璧的古建筑前，記者撫摸著舊門框，看著歷經百年的建筑，傾聽恩澤院史館館長黃米武的講解，觀看臨海市檔案館拍攝的《抗戰烽火中締結的中美友誼》紀錄片，透過眼前的展品、影像資料等，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了烽火歲月的那一刻。
2018年10月28日，美國杜立特突襲者子女協會代表一行走進恩澤舊址，飛行員戴夫·撒切爾的兒子杰夫·撒切爾看著父親獲救后住過的房間，感慨道，“中國人的恩情，我們銘記于心”。
在杜立特行動中，最幸運的無疑是1號機上的杜立特中校本人。包括他本人在內的5位機組人員降落在今杭州市臨安區境內的天目山區。由于距國民政府的行政機構——浙西行署較近，他們在一夜后均順利脫險，在浙西行署集合。
幾經輾轉，記者來到了杭州臨安西天目山下的留椿屋，當年杜立特就在這里和中方營救人員合影留念。80多年過去了，老屋依舊，綠樹卻已成蔭。
在杜立特行動后，日軍開始瘋狂報復。據衢州市“杜立特行動”歷史研究會副會長兼秘書長鄭偉勇說，在“杜立特行動”后，日軍為破壞衢州、麗水、玉山機場，發動浙贛戰役，并實施慘無人道的細菌戰。日軍在撤退時，以平民為目標，在浙贛鐵路沿線施放細菌武器，造成巨大傷亡。
相關數據顯示，僅衢州一地因細菌戰死亡的人就多達5.1萬人。
銅牌見證：友誼地久天長
大洋彼岸，幸存的飛行員們及其后代并沒有忘記曾經救助他們的中國恩人，每年都舉行各種形式的紀念活動，并多次到訪中國，尋訪恩人。
1990年9月，美國杜立特航空考察團到衢州考察，團長布萊恩·穆恩贈送給衢州市政府的一塊“多謝”銅牌，這塊銅牌制作精美，上有健在的44位獲救飛行員的簽名。目前這塊“多謝”銅牌，保存在衢州市檔案館。
2018年10月25日，美國杜立特突襲者子女協會的24名成員齊聚衢州，共同見證了杜立特行動紀念館的開館儀式。他們中許多人已是滿頭白發，跨越重洋來到這里，是致敬，更是感激。
在紀念館開館之際，蘇珊·奧祖克跪在展板前，她凝視著展板上已故父親及其戰友們的照片，這一幕深深觸動了當時在場每個人的心弦。
在參加“我在檔案現場解密檔案故事”活動時，浙江省檔案館館長王利月，也看到這張照片。
王利月說：“這張照片，不僅僅是一個瞬間的定格，更是中美兩國人民在血與火的考驗中鑄就的深厚友誼的生動見證。它讓我們看到，戰爭雖然殘酷，但人性的善良與美好卻能在困境中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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