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日報版面截圖
2022年寒假期間，清晨6點半左右，天色微晞，寒意凜冽，貴州省畢節市大方縣元寶同心實驗學校（以下簡稱“元寶小學”）足球訓練照常進行。12歲的吳雨潔和隊友們早早地來到學校球場上，等待教練徐召偉帶她們做1個半小時的體能鍛煉和足球技能培訓。
元寶小學這支女子足球隊由50多名不同年級的女孩組成，最小的有8歲，最大的12歲。吳雨潔是現任足球隊隊長，傳球、運球最為熟練，其他不擅長踢球的同學都會觀察、模仿她的動作。
集訓期間，女孩兒們每天早中晚都要抽出1到2個小時的時間進行訓練。“我們早上六點半到七點進行晨練，下午三點半到六點做技巧訓練，晚上九點到九點半要鍛煉核心力量。” 足球教練兼語文老師徐召偉介紹。
嚴師出高徒，在徐召偉的帶領下，孩子們多次拿下縣、市及國家級足球比賽的冠軍，為學校贏得大量榮譽。許多優秀的足球女孩被選拔到專業的隊伍接受系統訓練，延續著足球夢。
2018年，球隊有12名隊員被縣重點中學以體育特長生錄取。2020年，8名女孩被北京體育大學中國足球運動學院西南分院錄取。還有9名女孩陸續被選拔到重慶市讀書，5名去了廣州體育職業技術學院讀書和訓練。
“足球和山里的孩子特別契合，拼搏、堅韌，她們擁有中國‘鏗鏘玫瑰’身上所有美好的特質。”徐召偉評價道。
可以說，足球為這些女孩兒打開了另外一條人生通道，給她們更多認識世界，實現夢想的機會。“并不是說足球是這些孩子走出大山唯一的途徑，但至少目前，踢足球為她們提供了一個便捷可靠的途徑，”徐召偉說道。
曲線追夢
元寶村坐落在群山之中，只有一條通往外界的盤山公路。山路不到20公里，蜿蜒曲折，又窄又陡，最險的地方被當地人稱做“九道拐”。
村里的年輕人不多，大部分都離開家鄉去大城市謀生。元寶小學約有300名學生，其中一半都是和爺爺奶奶住一起。他們幾乎沒有走出大山的機會。
2013年9月，徐召偉來到這所學校做支教老師，志愿支援鄉村教育。此前他已經在云南和貴州支教8年。現在他負責教三年級和六年級學生的漢語課。
徐召偉是個球迷，奈何學校一直沒有一塊像樣的球場，他只能和學生在教學樓前坑洼不平的籃球場上踢。
2017年春天，同樣堅守鄉村教育的80后的校長王光文，通過上海一個公益組織爭取到了一塊足球人工草坪的項目援建資金。當年6月，足球場建成，孩子們高興地躺在上面打滾兒。
“一開始，孩子們也不知道怎么踢球，只是見我常常一個人玩得起勁，他們就不由自主參與進來，朝著球涌去。”徐召偉回憶。見學生對足球有著濃厚的興趣，于是他常常組織他們一起踢球。當時，學校只有兩個舊足球，是愛心人士捐贈的，也是校園里為數不多的運動器材之一。
兩個月后，大方縣要舉辦第一屆師生體育藝術節，其中就有足球比賽。“足球有了，足球場也有了，體育節又來了，接下來是時候組織一個正式的足球隊了。”徐召偉說。成立足球隊的消息一出，幾十個孩子來報名，不到一周的時間里，就有30名學生申請加入隊伍。足球隊一成立就有明確的目標，于是，緊張的訓練開始了。
徐召偉熱愛足球，但他只了解一些基本知識，缺乏專業技術，于是他找來教學視頻，自己一點點領會，反復練習掌握后，再教給學生。他們每天早中晚訓練3次，周末和節假日也堅持練習。徐召偉對孩子說，“比別人條件差，就要比別人更努力。”
沒想到，元寶小學足球隊在比賽中包攬了五人制足球賽小學男子組、女子組的冠軍，還贏得了金球獎2名、金靴獎1名。他驚訝孩子們能打得這么好。“我最初的想法是和孩子們在一起玩耍和鍛煉。后來，想通過踢足球來鍛煉他們的團隊合作能力。”徐召偉表示，“但他們已經表現出了頑強的拼搏精神和對成功純粹的渴望。”他很受鼓舞。
元寶足球隊出色的表現贏得了眾多學校的認可，縣里最好的中學立刻發出邀約，挑選優秀的小運動員到縣城讀書。徐召偉和王光文意識到，足球原來可以給孩子們更好的機會去接受高質量的教育。于是，他們開始更加努力地發展學校的足球隊。
2019年，元寶小學申請獲批全國校園足球示范校，并得到了當地教育當局和社會愛心組織對于足球隊在教學器材、遠程教學，以及學生吃飯和外出比賽費用方面的支持。“我們的孩子穿百家衣、吃百家飯。”徐召偉說，“他們訓練用的足球，穿的隊服、球鞋都是各界捐來的。”
在社會各界的幫助下，元寶足球隊有了寬敞的足球場、嶄新的球衣、也有了更強大的隊伍。他們刻苦訓練，佳績不斷，在大方縣的縣級比賽中從來沒有敗過，全國足球邀請賽甲組也拿到了二等獎。
經過兩三年的比賽和訓練，徐召偉也慢慢確定了足球隊的方向，那就是培養女子足球隊。“我們這里的男孩在身高上不占優勢，女孩子還可以，也更能吃苦。發展足球，既是給男孩提供舞臺，也是給女孩提供機會。”現在，女生隊有50多人，男生隊有30多人，占全校學生總數的三分之一。
“有的學生堅持不了就放棄了，但大多數人都在努力學習。她們有著中國‘鏗鏘玫瑰’身上所有美好的特質——拼搏、堅韌、不屈不撓。”徐召偉評價道。
學生們也為能成為足球運動員而感到自豪，因為足球幫助她們實現夢想，帶她們去坐云端之上的飛機，去看遙不可及的大海。
榜樣的力量
2020年10月，以球隊前鋒王佳月為代表的5名元寶小學女足隊員，被前來畢節考察的廣州市足協挑選去接受職業訓練。她們在廣州這座大城市里，一邊踢球一邊上文化課，完成從小學到大學的教育，未來代表廣州在專業或職業足球的賽場上出戰。她們就讀的廣州體育理工學院曾培養出了幾位世界冠軍，如跳水冠軍全紅嬋。
在廣州訓練了五個月后，五名女孩回到畢節代表母校元寶小學參加“追風聯賽”西南賽區的比賽，最后元寶女足衛冕冠軍，這是徐召偉最在意的一次勝利，也是他至今“執教生涯”里含金量最高的獎杯。
五個小女孩回到母校暢談自己的訓練和比賽經歷，激勵了更多元寶女孩勇敢追夢。其中王佳月獲得過“校園得分王”。一個小球員回憶，王佳月教他們“外腳背帶球”的動作，還告訴她們賽前怎么熱身，賽后該做些什么拉伸運動，而這些都是她們之前很少接觸的。她們夸贊、羨慕這五個女孩的普通話要好得多，還會說一些英語。
然而，適應廣州的生活和訓練對她們來說也很痛苦。畢竟，剛去到離家1000公里外的地方學習時，最小的孩子只有10歲，最大的只有12歲。
也是在接受專業訓練后，王佳月才意識到她們原先儲備的知識太少。“這邊的訓練強更大，其他隊員的技巧和速度都比我們好很多。”這些差異還體現在文化課上，五個女孩在學習普通話、數學和英語方面也充滿挑戰。而且，因為飲食習慣的差異，她們經常想念家鄉的食物，尤其戀家。難過時她們會通過微信和電話向徐老師訴說“委屈”，徐召偉則常常鼓勵她們堅強，“把握機會”、“好好訓練”。
他說：“想家必然的。畢竟他們年紀太小了。需要一段時間適應一個陌生的環境。”
從元寶女足走出來的孩子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報著母校。2021年在歐洲國家聯賽比賽現場的大屏幕上，王佳月不止一次向全世界的人們介紹元寶女足孩子們的故事。同年，張紫妍在廣東拿到了一個全省冠軍，并把獎牌捐贈給了元寶小學，激勵著母校的學弟學妹們都能向著更高的目標努力……
元寶村村民認為，這五個女孩以出色的表現走出大山，去到了更廣闊的世界，成為了村里其他孩子的榜樣和向往。
隊長吳雨潔也渴望有朝一日能到大城市去學習。她的姐姐2017年加入元寶足球隊，因其在球場上的出色表現被縣里重點中學錄取，現在就讀重慶一所高中。這也讓吳雨潔的母親有了新的期盼，她相信踢足球能為村里的孩子創造好的發展機會。
為了陪伴女兒生活，2020年吳雨潔的母親放棄縣城的工作，開始在學校給足球隊的孩子們做飯，盡管工資遠低于她之前的收入。11歲的吳雨潔倒是開心極了，“能在足球隊做自己喜歡的事，每天還能見到媽媽，我覺得自己很幸福。”
教練的殷切期望
在組建足球隊之初，徐召偉沒有想到這竟會成為孩子們，尤其的村里的女孩兒們升學和通向外面世界以及美好未來的敲門磚。
然而，元寶小學卻因為足球“火了”，徐召偉的擔子越來越重。他現在需要撐起更多孩子和她們父母的希望。有的孩子還專門從鎮上其他學校轉到元寶小學，希望通過進入足球隊踢球，爭取到縣里讀更好的初中。
考慮到有的隊員住得遠，要花一個多小時步行上學，影響日常訓練。于是學校把廢舊的教學樓改造成了宿舍。孩子們住進學校，有了更多的時間參加訓練。
一直以來都是徐召偉為球員們準備一日三餐的飯菜。但現在，有了吳雨潔母親的幫助，他的工作量也減輕了不少。
盡管徐召偉對目前的工作還算滿意，但兩年前他被確診患有糖尿病，很容易就感到“非常累”。當初來到元寶村，他自己也沒有計劃會在這里待多久。但現在，他從一個原本不愛做計劃的人，開始每天制作很多計劃，小到每天的訓練日程、比賽安排，大到未來幾年球隊的發展等等。
徐召偉深知自己不是一名職業足球運動員，不能為這些年輕球員提供最佳的訓練。他希望有更多職業球員或者教練能夠站出來帶著孩子們訓練，幫助他們學習更專業的足球技術。（記者 趙瑞雪 楊軍 編譯 王瑾）
原文見1月27日中國日報旗艦版、香港版、國際版6版整版新聞，英文鏈接：
https://www.chinadaily.com.cn/a/202301/27/WS63d32695a31057c47ebab565_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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