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記者任衛東、譚飛、王朋

“全國脫貧看甘肅，甘肅脫貧看臨夏，臨夏脫貧看東鄉。”甘肅省臨夏回族自治州東鄉族自治縣，是全國唯一以東鄉族為主體的縣，屬于“三區三州”深度貧困地區，堪稱“貧中之貧，困中之困”。記者最近兩次深入東鄉的六大山梁、六條深溝采訪，既深切體會到此地貧困深度與脫貧難度，也深切體會到干部群眾打贏脫貧攻堅戰的信心與決心。

“清零行動” 旱塬“解渴”

“寧給一個饃，不給一口水。”

過去，東鄉吃水難，水珍貴。取水時下溝上山要走三五公里，人挑畜馱來回需一兩個小時。有些偏遠的山村還要靠政府派車拉水應急。沿嶺鄉和平村村民馬麥藏說：“以前走親戚，最好的禮物是帶上一桶水。”

東鄉縣位于黃土高原和青藏高原交匯處，平均海拔超過2100米。地形中間高四面低，六大山梁、六條深溝呈傘狀分布。年降雨量只有350毫米，年蒸發量卻高達1387毫米。十年九旱，人畜飲水歷來艱難。

在新一輪脫貧攻堅行動中，化解吃水難成為東鄉確保“兩不愁”的重點。通過持續建設，黃河、洮河的河水引上了高高的山梁，輸水管線鋪到了偏遠山區。目前東鄉水源工程和供水管網骨架已形成，自來水入戶率已達93.7%，每戶每年實行126元的統一水價，用量不限。

供水改善提振了當地村民增收致富的信心。馬麥藏擴大了養殖規模，由過去幾只羊增加到30多只，像他這樣因用水不愁而數倍擴大養殖規模的農戶，全縣還有5000多戶。

但是，末端供水的難題遠比想象中復雜。東鄉縣1800多個自然村分散在上千條梁峁和溝岔中，平均落差超過700米。雨季里黃土極易塌陷，加上農村供水工程歷經多年多次建設，點多線長面廣，因水管質量、埋深、壓力等問題，爆管、凍管現象頻發。

今年一開春，東鄉打響了供水保障的“清零行動”。東鄉縣供排水管理局局長馬強說，管線上的障礙將被一一排除，少數因地形條件無法通自來水的地方，將修建集中供水點和家用儲水水窖，預計到今年底可解決剩余1.89萬人口的飲水難。

不僅吃水難正在得到化解，記者在東鄉多地看到，一些偏遠農村的村道、庭院已在硬化，很少看見破舊、裂縫的土坯房；網購“闖入”了農村生活，不少群眾網購衣物和生活用品。基層干部群眾普遍認為，到2020年“吃穿不愁”的目標能夠實現，住房安全也能達標。

醫療保障 確保“兜底”

“村民生病不再拖著、扛著了。”達板鎮舀水村鄉村醫生武勤耘在村上行醫20多年，他說，過去村民只有在“受不了”的時候才來看病，自從有了精準扶貧的醫保系列優惠政策，村民哪怕頭疼感冒，也要往鎮衛生院跑。村衛生所一些常見慢性病藥物的開支也逐漸增大。

舀水村的情況只是東鄉落實健康扶貧政策的一個縮影。東鄉縣衛生健康局局長唐占珍說，貧困人口“先診療、后付費”政策已全面落實，貧困人口醫療報銷率達到95%，建檔立卡貧困戶住院報銷比例在統一報銷基礎上提高了5%。

“專業技術人員短缺一直是東鄉醫療衛生建設最大的短板。”唐占珍說，通過東西協作扶貧、省級醫療對口支援等舉措，東鄉“借”來了一批專業人才，優質醫療資源“下沉”帶動提升了基層醫務人員的專業水平。

“過去膽囊炎微創手術在東鄉做不了，病人需要上轉治療。”甘肅省人民醫院健康扶貧醫療隊隊長張興旺說，現在東鄉縣級醫院可以獨立完成微創手術。東鄉的縣外轉診率已由2017年的39.75%下降到目前的25.01%。

基層醫療衛生工作者認為，雖然鄉村兩級依然短缺專業技術人員，但是東鄉縣正在通過完善醫療衛生基礎設施、萬名醫師支農、組團式幫扶等舉措緩解難題，到2020年，東鄉能兜住健康扶貧的“網底”。

控輟保學 “不拖后腿”

“最大的困難是很多孩子上學前沒接觸過普通話，很難跟上課程。”龍泉鎮拱北灣小學校長閔占英說，過去，適齡孩子或失學在家，無形中埋下貧困代際傳遞的種子。

東鄉縣30萬人口中有87%是東鄉族，這是一個有語言無文字的少數民族。東鄉縣教育部門數據顯示，東鄉人均受教育年限只有7.2年；有人到銀行存款，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全縣14000多名兒童，大多數聽不懂普通話。

“東鄉族兒童語言障礙問題必須通過學前教育消除。”東鄉縣教育局局長林世忠說，目前全縣正在新建106所幼兒園，開辦適齡兒童普通話培訓班，以結對幫學、加強教師東鄉語培訓力度等措施精準發力。

基層干部和教師還專門成立了“控輟保學”排查小組。“孩子輟學在家，我們就上門拜訪家長，家長外出務工了就不斷打電話聯系，直至勸回孩子重新上學。”幫扶干部、拱北灣村第一書記吳佰順說，“有的孩子跟隨父母在周邊的餐館、工地打工，我們便到餐館和工地上勸返學生。”對少數固執的家長，拱北灣村去年還以巡回開庭形式審理了幾起輟學案，用法律手段保障孩子受義務教育的權利。

東鄉縣教育局數據顯示，截至目前，東鄉義務教育鞏固率達到95.05%，有4833名輟學學生被勸返，還有24名學生正在勸返中。

教育扶貧之路艱難的背后，是東鄉的交通基礎設施滯后、產業培育緩慢等難題。不少干部群眾認為，路不修好，就算學校修好了，孩子們下雨下雪還是上學難；路不修好，沒有人愿意來投資興業，大人們只能外出打工，孩子們還是可能輟學。

辦法總比困難多。記者在東鄉看到，新的高等級公路正在建設，一批扶貧車間已被引入山梁溝峁。到今年底，將有上千名過去從不拋頭露面的東鄉族婦女在家門口變身為產業工人。一批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新一代東鄉族青年正在熱情地做“電商”。

東鄉人的個人致富夢和家鄉發展夢，正如“花兒”的唱詞：“尕日子越過者越（呀）美當，好似像蜜蜂落者花上。”

（任衛東、譚飛、王朋）